第138章

    人呢？

    不是刚刚还在后座吃饭吗？

    沈宵确定自己一直在开车,而且没有停过车，更加没有开过车门。

    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。

    “你在吗？”沈宵又大声问了一句。

    “嗯。”黑暗里蛰伏着什么，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。

    柏千璇的声音低沉磁性，极其好听。

    沈宵听着并不像是柏千璇的声音,或者说并不像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。声音压得很低,但像是女孩或者小孩。

    “你还好吗？”沈宵继续问道。

    然后没有了回应。

    酱香肉的味道充斥在车厢里。沈宵还能隐约闻到夹在里面的甜腻味道,又腥又甜,让他恶心地想吐。

    沈宵闭住呼吸,稍微降下一指缝窗户。开始减速，准备停到路边查看柏千璇的情况。

    车还没有停稳,他余光看到从后座伸出一只小手抓住座椅靠背,吓得方向盘一歪差点撞上了路边的树。

    沈宵一个急刹,停稳车以后，沈宵松开安全带，打开车里的灯，转头看了一眼后座。

    秋夜的冷风顺着车窗缝隙往车里灌，即使开了暖气也让沈宵从脚冷到了头顶。

    后座哪里还有柏千璇,只见一个小小的身体缩在靠背的阴影里。

    沈宵探出身体仔细看了一眼,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小璇缩成一团，身上裹着柏千璇的衣物。

    缩小版柏千璇牙打着颤，低着头不敢看沈宵。

    他感觉很不好，明明是精力充沛的黑夜，却跟在太阳底下一般缩水,缩小的过程就像是全身骨头被打碎然后重组,为了见沈宵他可以忍受这种痛苦。

    但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害怕，就在刚刚从沈宵的眼神里读到了恐惧，现在已经没办法遮掩,也没办法解释。

    他害怕沈宵抛弃他。来之前就做过各种打算，只要能离开一会，哪怕只是一小会，和沈宵一起快乐，他什么都可以忍受。

    但从未想过自己会在沈宵面前缩水成小璇。

    他想给沈宵暗示，但现在太虚弱做不到。

    沈宵的脑子里一片空白，嗡嗡作响。他那长发飘飘的漂亮老攻呢？

    等等。

    为什么小璇会在这里？

    他半张着合不拢的嘴，继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小璇。

    肯定是小璇。

    这无辜的大眼睛，高挺的鼻子，樱桃小嘴，白皙的皮肤，一头长短恰到好处的柔软短发。

    他绝对不会认错。

    在震惊和混乱中，沈宵深吸了一口，猛地抬起头撞到了车顶盖，发出‘砰’的一声。

    啊啊啊！痛死了！

    沈宵捂着头顶，感觉已经鼓出来了一个大包。

    原来不是做梦啊，沈宵痛得眼眶都湿润了。

    柏千璇见沈宵撞到了头连忙松了手，努

    力爬起来伸手想帮沈宵摸摸，无奈八九岁孩子的身体有些矮小。

    他只能柔声问道：“老婆，痛不痛……”

    声音略带稚嫩，语气却是柏千璇的。

    沈宵怔了怔，心里有点无法接受八九岁的孩子叫自己‘老婆’，他连忙撇开脸。

    车载收音机非常应景地唱到‘这个世界太疯狂……世界太迷离，如何看清你……’。

    沈宵转头一把关掉音响，呆坐在座位上，抱着自己的头，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。

    柏千璇缩在后面大气不敢出。

    许久，柏千璇顶着那张稚气可爱的脸，忍不住问道：“你还好吗……”他不敢再叫老婆，怕沈宵应激。

    沈宵沉默着，他脑子里还在混乱，不停地在回想和小璇相处的片段。孩子那么天真可爱，底下确实一个成人男人。亏他还曾经有跟柏云提做小璇的干爹的想法。

    柏家人肯定都知道，所以没事就把柏千璇往他推，想想应该都柏千璇主动要求的。

    沈宵瞬间觉得尬到脚趾抠地。

    这一切难道都是柏家的阴谋？

    也不对，柏家人对小璇的态度就像是在侍奉亲爹。

    那柏千璇到底是什么？

    柏千璇轻声道：“那个……可能你会觉得有些奇怪……我真的不是小孩子……只是有时候会缩水。”

    柏千璇见沈宵不说话，又思考了一会，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比喻。

    “就像是手机没电了。”柏千璇叹气道，摸向牛皮包，就在缩小的时候他又喝了两支，依然没能阻止变成省电模式。

    柏千璇看到沈宵没有说话，慢慢平静下来，继续解释道：“我有日光过敏症，只要到白天就会昏昏沉沉的，如果想维持状态就会缩小。”

    这话都是真的，柏千璇不敢说谎。

    毕竟假话变不了真的，说多了自然会圆不上，还不如不说，先只挑某一些容易被接受的部分告诉沈宵。

    沈宵终于听明白了，为什么会在白天的时候遇到小璇而不是柏千璇，因为柏千璇会缩水，这哪里是什么‘手机’，分明就是个海绵，水份被太阳挤走了，于是就变小了。

    想想自己一直把小璇当成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对待，沈宵就气不打一处来。

    这是赤果果的欺诈。

    他张了张嘴，跟平时一样抱怨两句，可是在后视镜里一看到小璇的脸，就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“我真的不是故意的，就是怕吓到你。”柏千璇可怜兮兮地说道，他知道沈宵对小璇卖萌没有抵抗力，就在刚刚他察觉到了沈宵的眼神，似乎又软了几分。

    沈宵慢慢转过头，看着小璇的脸，依然清纯可爱，虽然轮廓和柏千璇有几分相似，但怎么也无法联想到是同一个人。

    “老婆，我是真的怕吓到你。”柏千璇水汪汪的大眼睛非常无辜。“我好怕你接受不了我的病，离开我。”

    把这种回缩水的现象归结为病，只是一种话术。他当然知道这话说不

    通，而且不想吓到沈宵，其实白天他大可不必出现。

    柏云也曾经劝告过他，虽然沈宵看着就比较单纯，心思也不多，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，万一没捂住马甲就露馅了。

    可柏千璇实在是忍不住。

    一是想多跟沈宵接触，二是伪装成孩子逗沈宵很有趣，他很享受被照顾的感觉。

    只能说是自食其果。现在只能先装装可怜，看沈宵的接受度如何。

    但他真的好怕沈宵就这样被吓到，然后开着车跑掉，再也不回去涉水村。

    沈宵沉默了好久，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车，双闪的声音在他耳边，和额头的血管一起突突地跳。

    他在脑子里呼喊了很多次系统，无论是007还是444都毫无反应。

    说好的不是灵异世界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。

    现在该怎么办，他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柏千璇。

    一脸悲伤趴在前座两个靠背的缝隙里，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。

    沈宵移开目光，他受不了柏千璇顶着天使般孩子的脸，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他。

    “老婆，对不起，都是我不好，”沈宵的眼神让柏千璇急得语无伦次，“求求你别离开我。我保证以后不会以这个样子再出现在你面前，原谅我好不好。”

    面对柏千璇顶着孩子的面孔，用着清脆稚嫩的声音恳求。沈宵感觉无法拒绝。

    这是犯规，是诈骗。不行，不能继续被骗了。

    “回去，我们先回去。”沈宵咬咬牙说道。

    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带着柏千璇去城里玩。所有的计划都破产，往后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。他要回去好好整理一下思绪。

    柏千璇愣了愣，马上表示反对：“我不回去。”他反应过来，沈宵似乎是没有想当场跑路。

    那么表示沈宵在心里接受了他会变大变的事实？

    柏千璇悬着的心放下来，可是他也不想现在就回去，好不容易出来了，怎么可能就这样回去。他转口道：“老婆，你忘了吗，现在已经天黑了。”

    沈宵愣了愣，如果现在回村子的话，他忘了有一个很大的问题，现在已经入夜。他并不能开车回去，即使有柏千璇在，谁也不能保证一定不会在白雾中迷路。

    那该怎么办？他是不可能带着柏千璇继续周末的计划。

    柏千璇挤出几滴眼泪，“老婆，老婆，你不爱我了吗？”站起身将手放在沈宵的肩头。

    沈宵僵住，转头看了一眼柏千璇稚嫩的脸，眼睛里噙着泪花。

    抱歉，这个样子真的让他爱不起来。

    萎了，他可没有恋|童|癖。

    他喜欢高大威猛好看的小哥哥。

    看到沈宵撇开脸，柏千璇心里凉了半截。昨天还在床上浓情蜜意，今天什么情爱都荡然无存，老婆都不想理他了。

    柏千璇心中凄凉，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，终于‘哇哇哇’地大哭起来。

    哭声回荡在车里，沈宵慌乱之下关紧了窗户，他转头看着柏千璇，看到孩子哭得这么伤心，一时间不知道柏千璇是不是装的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就是想和老婆在一起……”柏千璇捂着眼睛哭得很大声，“想一起出去……手牵手……我这辈子都没有出去过……呜呜呜……”

    沈宵语塞，不知道如何安慰，他顿时感觉心里也委屈起来，他才是受害人才对，他还没想哭呢，怎么柏千璇就先崩溃地哭了。

    怎么没有人来安慰一下他呢？

    沈宵只能沉默地看着柏千璇哭，顺便在前座拿起纸巾盒放到柏千璇膝盖上。

    “对不起，”柏千璇道着歉，抽出一张纸巾擦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，“我一会就不哭了，我很乖的。老婆千万不要讨厌我。”

    “你没有出去过村子，那么说什么定期要去城里看病也是假的？”沈宵艰难开口问道。

    柏千璇愣住了，点点头：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和山上柏家是什么关系？”沈宵继续问道。感觉山上柏家的人都对柏千璇非常尊敬。

    柏千璇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解释，他和柏家算是共生关系，或者说与涉水村所有村民都是。

    他绞尽脑汁想出了合适的形容词：“合作关系。”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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